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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瑣碎記事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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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瑣碎記事(2)

夏日瑣碎記事(2)

盛夏清晨,窗外的蟬叫了好幾遍。

頌頌抱著空調被在床上翻了個身,被吵得睡不著,坐起來揉眼睛。

早上八點,溫度正好。

紗窗開著,微風拂過榆樹葉,空氣裏流動著清新的氣息。

頌頌爬起來,像只早起巡視領地的貓,叼著牙刷晃蕩到廚房。

楊珩正在煮面。

頌頌滿嘴牙膏的泡沫:“他呢?”

“早起就出去了,讓我過來給你做飯。”楊珩推開她,“別把口水噴鍋裏。”

言樹良和林曉娟去旅行了,家裏沒人。

楊珩不想被爸媽嘮叨,就來這裏躲閑,他白天在農家樂幫忙,晚上回來在頌頌家玩半宿,要麽和祁星牧打游戲,要麽和他一起看電競直播,等到半夜再熱情地邀請他去自己家睡覺。

如此幾天下來,楊珩覺得祁星牧看自己的眼神涼颼颼的。

他端上兩碗面,翠綠的菜葉上窩著金黃的溏心蛋。

趁著吃飯,他問頌頌:“哥是不是不喜歡這裏?”

頌頌:“怎麽這樣說?”

楊珩:“剛來的時候他挺開心的,現在總覺得他在用目光剮我。”

頌頌慢吞吞地說:“是你的錯覺吧。”

楊珩:“是真的啊!昨天半夜我突然睡醒了,發現哥在盯著我,眼神像是要把我掐死一樣。”

頌頌悶不吭聲地吃面,沒有說話。

吃完飯,她拿上電動車的鑰匙出門了。

南方小城很多水塘,有的種蓮蓬,有的養魚,有的兩者兼有,三姨父就是幹這個的。按現在的話講,三姨父算是魚塘主,家裏十幾個魚塘,城裏的客人來了,可以提供吃飯、抓魚、劃船采蓮蓬的一體式娛樂服務。

頌頌騎著電動車一路朝郊外駛去。

今年夏天,農家樂的生意特別好。

三姨忙不過來,就花錢請了幾個村裏的阿姨來幫工。

大家在後廚擇菜,把祁星牧團團圍了起來。

阿姨A:“小夥子,你長得好像一個明星。”

祁星牧拿著一把韭菜:“很多人都這麽說。”

阿姨B:“你是做什麽的?”

祁星牧:“最近辭職了在家備考,公務員、事業編、國企都考過,也都進了面試。”

阿姨C見他手裏的韭菜擇完了,又塞給他一把:“面試成績怎麽樣啊?”

祁星牧淡淡地說:“沒去,本來也不是為了工作,只是為了證明自己。”

阿姨:“厲害的哦,頌頌有福氣了。”

院子裏放著一臺全新未拆封的冰櫃。

《勇者沖沖沖》開辦第一天,頌頌抱了兩臺冰櫃回家。

三姨高興地發了朋友圈,頌媽遠在新疆旅游,也發了個朋友圈慶祝。

兩人的共同好友看見了就來問,得知一臺是頌頌拿的,而另一臺是頌頌的男朋友拿回來的。

他去參加比賽,全場最快,僅僅用時二十九秒。

大家一聽這麽輕松,就問能不能讓頌頌的男朋友去幫他們也拿幾臺。

三姨就在群裏拍了拍祁星牧,問他方不方便,不方便就算了。

這種能在女朋友家人面前表現的事怎麽會不方便!

要不是頌頌攔著,祁星牧甚至想直接批發一百個冰櫃,挨家挨戶去送。

因為要參賽,從那天起,祁星牧的作息就變得非常規律。

早上六點,起床、洗漱、鍛煉。

早上七點,出發前往《勇者沖沖沖》場地,報名、排隊、戴口罩闖關。

早上七點半,成功拿到冰櫃返回農家樂,然後一整個上午都在陪阿姨們擇菜。

阿姨們很喜歡他,拉著他能聊半天。

為了不讓他太快離開,見他手裏空了就給他遞菜。

院裏響起電動車的聲音。

祁星牧擡頭,與門口的頌頌對上了視線。

頌頌停好車,朝他眨眨眼,他低下頭,絕望地看著手裏的韭菜。

頌頌在魚塘邊守著。

——農家樂項目臨水有一定危險,得有水性好的人盯著,以免客人溺水。

午飯後終於清閑了。

日光穿過荷塘,折出模糊的光線。

頌頌困得打瞌睡。

祁星牧走過來,給她披了件防曬外套。

女孩赤腳坐在池塘邊的棧道上,穿著條工裝短褲和純白的T恤。

太陽毒辣,可她皮膚仍晶瑩透皙,水草般蓬松的長發被光鍍了一層淺色,她眨著圓圓的、杏核一樣的眼睛,好像永遠也曬不黑,在炎熱的天氣裏散發著一種清澈的活力。

池塘水面倒映著夏日雲影。

頌頌折了朵蓮蓬,剝出一顆蓮子遞給他:“吃嗎?”

祁星牧沒接:“我手上全是韭菜味。”

他攤開手給她聞。

頌頌只好擷著蓮子餵到他嘴裏,順手把淡綠色的殼丟進水塘。

她拿過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,打濕了幹凈的白毛巾,仔細地擦拭他的指尖:“擇菜這種事不想幹就別幹了,那點菜根本不需要那麽多人,她們就是想找個人說話而已。”

祁星牧漆黑的眼眸蒙了一層霧:“心疼我?”

頌頌大咧咧地說:“什麽呀!你根本就擇不幹凈,剛剛還有客人說今天的韭菜炒雞蛋裏有泥呢。”

“那才不是我擇的!”王子殿下的勝負欲突然就燃燒起來了,“明天所有的菜都讓我來擇,你看看到底幹凈不幹凈!”

頌頌:“……”

這種事也要爭強好勝嗎?

忽然一聲尖叫打破了塘邊的寧靜——有小孩不慎掉進水塘了。

頌頌飛快跑過去。

塘底都是淤泥,不熟悉情況下去救人很危險。不過頌頌從小在這裏長大,水性好,她邊跑邊脫掉T恤,裏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背心,她把岸邊圍觀的人推開,挽起長發,跳進水裏。

水裏浮著荷葉和蓮蓬,頌頌很快游到掙紮的孩子背後,托住了他的頭。

祁星牧在池邊接住了小孩,又把頌頌拉上岸。

大人們聞訊趕來,道謝後抱著嚇哭的小孩離開了。

岸邊只剩下渾身濕透的頌頌和一地的水漬。

女孩雪白的手臂掛著潮濕的水草,水珠沿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,她解開皮筋,散開濕漉漉的頭發。

祁星牧拿了條幹凈的浴巾包住她,將她的長發攥在手裏,擰幹發絲間的水,忽然笑了:“魚塘大小姐。”

頌頌不解,他從她頭發裏捏出一條透明的小銀魚。

小魚活著,在他指間蹦跶,他隨手丟回水裏。

頌頌也跟著笑了,她是甜美的長相,笑起來仿佛夏日裏的葡萄冰沙,嘗一口會有清爽甘甜的味道。

祁星牧向來是個不喜歡延時滿足的人,他低頭,親了親她潮軟的側臉。

楊珩正好走出來,驚叫:“姐——”

祁星牧正要沿著臉頰朝下吻,聽見身後的呼喊差點把後槽牙咬碎,他放開頌頌,瞥了眼楊珩。

大中午的,楊珩突然沒來由得有點冷。

他搓了搓手臂,指著頌頌的腿:“你低頭看!”

頌頌低頭,只見小腿肚上吸了一條細細的螞蟥。

祁星牧蹲下身檢查:“一定是下水的時候被咬了,它還沒來得及吸血,別動,我給你處理。”

頌頌找了個陽光處坐下。

這玩意兒不能硬拔,容易把它扯成兩截。

祁星牧從廚房拿了包鹽,灑了一點在螞蟥身上。

頌頌:“我一點感覺都沒有。”

祁星牧:“螞蟥咬人前會分泌麻醉劑,沒有痛感是正常的。”

螞蟥怕鹽,很快從腿上脫落,在地上扭成一團,楊珩過來把它弄走了。

頌頌:“你還會這些?”

祁星牧淡淡地說:“高中畢業後跟我爸徒步走過墨脫線,七月是雨季,森林裏很多螞蟥,徒步的時候要把所有的衣服都紮緊,甚至要用膠帶纏上袖口和褲腿,不過就算這樣也難免被咬幾口。”

頌頌問:“都咬哪裏啦?”

祁星牧:“胳膊、小腿……你這是什麽表情?放心,沒有咬到不該咬的部位,我健康得很。”

頌頌臉紅紅:“我又沒說什麽。”

祁星牧盯著她:“你呢?其他地方有沒有?”

頌頌:“……我剛剛檢查過了,沒有。”

“你確定檢查好了嗎?”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,“螞蟥狡猾得很,有時候衣服也隔不住,它要是吸飽了血,就會變得黑黑的,粗粗的,滑滑的,鼻涕蟲一樣黏在皮膚上。”

頌頌聽著他的描述,擰巴起眉頭:“好惡心哦。”

祁星牧的眼睛亮亮的:“是啊,所以就讓我幫你仔細檢查一下吧。”

幾分鐘後,頌頌換了件T恤從二樓的房間裏溜出來。

她皮膚白,似塊清透的畫布,臉頰和嘴唇仿佛打翻了紅色顏料,滲出薄薄的暈色。

她把濕透的衣服曬在天臺的晾衣繩上,夏日有風,高溫很快把她的濕衣服曝幹了。

下午不算忙,祁星牧躺在葡萄架下吃西瓜。

他一掃前幾日的陰霾,偶爾瞥一眼頌頌,笑得像只偷了腥味的貓咪。

傍晚,晚霞染紅天際。

頌頌遞給他一個頭盔,兩人騎著電動車回家。

路邊有白頭發老太背著簍子賣紅提,頌頌愛吃,祁星牧就停下車去買。

有個社會青年也在買,他掏了張五十塊。

鈔票的顏色過於鮮艷,像是假.鈔。

老太太眼神不好,分不出真假,社會青年拿著根牙簽摳牙,盯著那老太太打開破舊的小包顫巍巍找錢給他。

祁星牧看不過眼,就要阻止。

頌頌攔住他。

等社會青年走了,她從包裏翻出張一百塊去買提子,把那張五十從老太太的包裏換出來了。

路邊有垃圾桶,頌頌撕碎假.鈔扔了進去。

祁星牧:“揍他一頓不就好了?”

頌頌:“這種人一看就是地頭蛇,你惹了他,他會找一堆人纏著你,我念高中的時候單純又沖動,看見有人用假鈔就當場戳穿,結果差點挨揍……”

祁星牧囂張地說:“讓他來啊!他打得過我嗎?”

頌頌小聲說:“上次買葡萄,被村民追得滿山跑的人是誰啊?”

祁星牧:“……閉嘴啊!那件糗事不許再提!”

頌頌乖巧地說:“好的好的,天黑了,我們去吃口味蝦吧。”

夏天宵夜必不可少的是小龍蝦。

整條街都是賣宵夜的,頌頌隨便找了家人多的店,點了三斤香辣蝦。

祁星牧沒說吃,也沒說不吃。

頌頌問他喝什麽,他搖頭,只是看著她。

老板端上頌頌點的蝦,大鐵盤裝著,又香又辣。

頌頌食欲大動,戴上手套準備開吃,卻發現他一臉厭食的表情。

祁星牧用筷子把小龍蝦上點綴的香菜挑出去,又去挑裏面的花椒和蔥花。

在飲食上,殿下保持了一貫的病癥,心情好的時候隨便吃,心情不好就開始挑食——垃圾食品不吃,熱量高的不吃,油膩的不吃,太甜的不吃,太辣的不吃,冷的不吃,熱的不吃,味道重的不吃,沒味道的也不吃……

此刻,祁星牧的心情顯然不算太好。

他擰起眉:“誰家好人在小龍蝦上撒蔥花的?”

知道他不愛吃,頌頌就幫他把蔥花挑掉了:“現在沒蔥花啦。”

她邊剝蝦邊笑話他:“你好像只嬌氣的品種貓,心情一壞就不吃東西。”

祁星牧問:“那你是什麽?”

頌頌笑著說:“我是橘貓,我不挑食。”

祁星牧把她沾滿紅油的塑料手套扯下來,自己找了兩只新的戴上:“我來剝,你別碰油了。”

他把剝好的蝦肉蘸上湯汁放到頌頌的小碗裏:“我沒有心情不好,只是沒吃飽。”

頌頌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:“沒吃飽那就多吃點啊。”

祁星牧擡起頭,清淩淩的眼睛凝視她。

頌頌後知後覺明白了他的意思,臉頰燒起來。

這時候要是躺到桌上,大概能混進那盤燒紅了殼的蝦子裏。

“今天下午在二樓……”

“二樓怎麽了?”祁星牧平靜地說,“我只是在幫你檢查螞蟥。”

這倒是實情。

雖然檢查的過程不可言說,需要把窗簾拉緊,可短短的幾分鐘確實不夠做什麽。

桌下,祁星牧用腳碰了碰她的鞋尖:“我在這裏買了一套精裝修的公寓,今晚就可以入住。”

頌頌:“買房子幹什麽?”

“住在楊珩家太打擾了,以後過來總要有住的地方。”他裝作不經意地問,“一會兒吃完飯,跟我去看看嗎?”

頌頌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朵:“可以啊。”

祁星牧控制不住嘴角上翹,飛快地把整盤蝦都剝出來了。

他看著頌頌埋頭吃蝦,自己也不挑食了,跟她一起吃,就連蝦肉上粘了蔥花都沒有察覺。

飯後,兩人在街上散步。

頌頌給楊珩發消息,說今天要晚點回家。

他們的心思都不在散步上,牽著手,掌心滲出了黏黏的汗漬。

祁星牧站在便利店門口:“餐具用完了。”

頌頌結巴地問:“啊……啊?這麽快?不是只用過一次嗎?”

祁星牧糾正她:“那是一天,不是一次。”

頌頌別過臉,有些緊張:“……哦,那你買吧。”

祁星牧進了便利店,很久才出來。

他拎了一個大袋子,裏面全是頌頌喜歡的零食飲料,卻沒有他要買的“餐具”。

頌頌疑惑地看著他。

祁星牧:“這裏沒有,回去點外賣好了。”

“明明就有。”頌頌指著收銀臺的貨架,顯眼處擺著一整排“餐具”。

祁星牧:“那些尺寸不對。”

頌頌不懂這些,小聲地說:“感覺也沒什麽區別啊。”

“區別很大!”涉及到男人的尊嚴,祁星牧停住腳步,認真地跟她解釋,“尺寸不對,會勒到我。”

頌頌眨了眨眼。

他要強地補充:“上次就勒到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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